天色是白白的藍，雲上有個觸不可及的人。

她盡力的仰著頭，將那人的身影一遍一遍的描繪，刻在腦海裏，永生不忘。

起風了，吹過她身體的風將她吹得燥熱，仿佛有什麽降臨了，又來來回回的折磨。

足背弓繃，指甲陷入柔軟的地方，她有些恍惚，或者從未清醒。

忽然戰火連天。

她看到自己偷了什麽東西，她看到天族損失慘重，墨淵生祭東皇鐘，淺淺臉上還沾著血，倒在戰場上，哭到不能自已。

她搶走了淺淺喜歡的人，嫁給了翼族皇子，然後在萬年不幸的婚姻中越來越偏執，越來越狠毒，再也沒見過娘親，被所有曾經的故人敵視，最後生下一個死胎。

她的眼淚不停的流，痛苦讓她的心刀絞一樣，她知道，她以後一定做了更多壞事，為了那個死胎，她能付出一切。

可原本不該是這樣的，她最初的願望只不過是變得漂亮一些，希望和淺淺一直這樣要好，再嫁個如意郎君，為什麽最後會眾叛親離，為什麽？

阿娘一定因為她做的這些事在家裏更加寸步難行，淺淺一定恨極了她，就連那個孩子，都會因為自己而痛苦。

……

“素還真，這個姑娘怎麽還沒醒？”

“劣者方才把脈，這姑娘快醒了。”

……什麽聲音？誰在說話？

玄女試探著睜開眼睛，陽光刺得她眨了眨眼。

眼前只有一個貌美的男子，他一頭白發，漩渦眉，頭戴蓮花冠，眉心一點紅。

玄女試了試，發現自己坐不起來。

她只好躺在床上虛弱的問道：“你是誰？這是哪？”

男子一甩拂塵，“劣者清香白蓮素還真，此處是琉璃仙境。”

玄女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，細細思索又有不對之處：“我為什麽在這？”

“這……”素還真一向口齒伶俐，如今卻不知該怎麽說。

他要如何才能盡量不傷害一個女子的前提下告訴對方，她已失身且身懷有孕，而那個人，正是站在她面前的自己？饒是他臉皮再厚，也做不出這等無恥之事，何況那時遇見，他身負重傷無力抵抗身上藥力，而她一身嫁衣不省人事……

玄女還等著他的答案，沈默中，突然有人推開了門：“藥好了，素還真，你快給她餵藥吧。”

來人手中托盤上一個藥碗，不知為何，她只看一眼便隱隱作嘔。

那人把藥放到桌上後才註意到玄女已經醒了。

“姑娘醒了？醒了就快喝藥吧。”

玄女躺在那，一時沒反應過來：“多謝你，請問你是？”

“在下屈世途，是琉璃仙境的管家。”屈世途眼見房內氣氛不對勁，素還真單方面陷入糾結狀態，以為他又冒什麽壞水的屈世途無奈的笑笑，給玄女把藥碗端了過去。

藥碗一步步逼近，仿佛冒著詭異的黑色氣體，玄女沒等那藥到身前，便猛的彎腰趴在床邊幹嘔起來。

素還真上前兩步為玄女把脈。

片刻後，他沖玄女安撫的笑了笑：“沒什麽事，只是你傷得不輕，待劣者稍後再開幾副藥方，你安心休養。”

玄女忽然道：“敢問先生，琉璃仙境地處何方？”

“琉璃仙境位於中原，翠環山上。”

“中原？”玄女沒聽過，想來此處或許是凡間什麽地方，凡人自然不全是博學之輩。縱然面前這人看著仙風道骨，也不能排除他或許只是恰好長這樣的可能。於是她換了自己能聽懂的問：“中原在哪一荒？”

“荒？古典記載，四海八荒，四海乃東海，西海，南海，北海，八荒則是東荒，北荒，南荒，西荒，東南，西南，西北，東北。可如今並不用這些來稱呼，苦境之內有中原亦有邊境，卻不知姑娘來自何處？”素還真好心解釋了一番。或許這姑娘只是剛醒，記憶錯亂呢？

“苦境？”玄女意識到事情不妙，趕忙問道：“先生可聽過青丘？”

“這倒是不曾聽聞……是姑娘家鄉嗎？”素還真心中盤算起來。

青丘，傳說中是狐族居所，古時也曾作為地名，可已經上前上萬年滄海桑田，早已不止何處去了。這個姑娘或許有問題？可如今她有了他的孩子，縱然有問題，也不知該如何收場，難啊！

素還真心中波濤洶湧，面上仍是一片關懷。

玄女楞了，抱著最後的希望，她還是問出口：“你可知九重天？”

或許人族裏還是天族名聲更大些呢？

“不知。”素還真搖頭，玄女臉色霎時間一片蒼白。

屈世途見氣氛不對，無從破解，思及二人之間……於是放下藥，退出門外。

這種事還是交給素還真處理吧，反正也是他造下的孽。

素還真見玄女面色蒼白，搖搖欲墜，以指點穴為其輸送真氣，直到玄女面色稍安方才停下。

玄女對自己的身體也是有數的，此時身上的感覺實在像極了她那時懷著應兒的時候，可不應該啊，她昏迷前，分明是與淺淺一夜醉酒，怎會有孩子？

“姑娘，素還真接下來所說之事……還請你聽了莫要激動。”

“且聽在下道來……”房內，素還真將玄女傷勢以及當日意外和盤托出，並愧疚表示：“姑娘放心，素還真定會擔負起該負的責任。”

玄女楞楞的看著他：“你是說，我懷了你的孩子？”

忽然一陣暈眩，玄女的氣質由清麗變為哀怨，剎那間恍若兩人，哀怨淒涼的聲音一聲一聲喊著：“應兒……”

神魂仿佛一分為二，少女阿玄正不知所措，翼後玄女瘋魔一般叫著當初那個死胎的名字。

一聲一聲，應兒不應。

玄女忽然倒在床上，緊皺眉頭，一雙手下意識護緊了肚子。

兩抹殘魂相遇，一個正值青春，清揚婉兮，一個宛若瘋魔，哀怨淒慘。

“你就是以後的我？”以後的自己這麽慘？玄女對此不太能接受。

翼後臉上滿是滄桑與疲憊：“我就是你，你就是我，以後的命運你也看到了，應兒是我唯一的執念。”

玄女道：“所以現在是怎麽回事？”

玄女很憤怒，因為她根本不可能會喜歡那個什麽翼族二皇子，她根本不喜歡男人！

翼後垂下頭顱，遮住因執念變得醜陋瘋狂的自己：“應兒自出生就是死胎，我為救他盜走墨淵仙體，還綁走了白淺的兒子，可最後直到我臨死，我的應兒還是個死胎，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人在乎他……就連他的親生父親在得知他是死胎後就毫不猶豫的放棄了他，甚至也勸我放棄！

沒想到天不亡我，我竟還能有重來的機會，可惜時機太晚，那時應兒已經出生，我為了不重蹈覆轍，尋了一處無主仙山，以自身為引，獻祭翼族半數氣運，最後得到了這個機會。

我只剩殘魂，不得已把曾經的自己也牽扯進來，如今你也只剩殘魂，只有咱們兩個合二為一才能穩固靈臺，我已經將自己的全部都獻祭了，意識也很快就要消失，念在我們同為一人，求你生下應兒，養他長大，我僅剩的修為也給你，希望能助你好好活著……”

言罷，翼後魂魄散為金光，將玄女魂魄填補完整。

縱然不甘心，玄女也只能咽下這口氣，接受翼後的殘魂，因為她回不去了。

這一刻，霞光突生，多出來的記憶不止翼後那兩輩子，玄女自己短暫的幾萬年，還有另一個人的記憶。

她叫柳沐兮，是個現代人，對玄女的世界和素還真的世界都有了解的一個人。

突然，精神世界似乎將要崩潰，玄女咬咬牙，與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柳沐兮融合在一起，這樣就萬無一失了。

此間天道也終於平靜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先放一章試試水~如果有人看的話再繼續寫~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